推動高校學科交叉融合向縱深發展
學科交叉融合是前沿重大科學研究的重要特征,是學科創新發展及新學科產生的重要路徑,亦是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的重要模式。近年來,隨著“雙一流”建設的深入推進,國家政策層面逐步加強對高校學科交叉融合的重視程度。2017年,《統籌推進世界一流大學和一流學科建設實施辦法(暫行)》明確提出要突出學科交叉融合和協同創新,鼓勵發展新興學科、交叉學科;2018年,《關于高等學校加快“雙一流”建設的指導意見》進一步提出要優化學科布局,打破傳統學科之間的壁壘,整合相關傳統學科資源,促進基礎學科、應用學科交叉融合,在前沿和交叉學科領域培植新的學科生長點,通過學科組織模式創新,加強學科協同交叉融合。2020年底,國務院學位委員會、教育部正式設置“交叉學科”門類及“集成電路科學與工程”“國家安全學”一級學科,表明新形勢下交叉學科建設成為我國促進學科交叉融合的突破口。然而,當前我國高校學科發展模式仍由單一學科發展模式所主導,在森嚴的學科組織壁壘下,學科與學科之間的交互十分有限,學科交叉尚處于局部偶發狀態,學科之間的互涉散見于部分高校的個別學科領域,以松散的局部調試為主。正如2020年《關于“雙一流”建設高校促進學科融合 加快人工智能領域研究生培養的若干意見》所指出的,我國“雙一流”建設高校學科交叉融合亟待深化。因此,如何由“點”及“面”,從局部調試轉向縱深發展是深入推進我國高校學科交叉融合的關鍵。
高校學科交叉囿于局部調試的表征
學科交叉融合的根本目的在于逾越學科障礙,籍借知識的融通培養拔尖創新人才、開展跨學科研究創造新知識、解決前沿重大現實問題,如環境保護、可持續發展、人工智能等。但目前我國高校多以局部、淺層次的學科交叉進行人才培養及科學研究,呈現“交而不融”的境況。
一方面,學科交叉人才培養體系尚未形成。當前,通識教育、輔修制、雙學士學位通常被認為是我國高校培養復合型人才的主要模式,而從嚴格意義上講,這三種模式并非真正意義上的學科交叉人才培養模式,其對于學科交叉融合的作用極為有限。輔修制是我國高校普遍采用的旨在培養復合型人才的制度,包括輔修專業和輔修學士學位兩種形式。輔修制允許學有余力的學生在主修專業之外申請修讀輔修專業或輔修學士學位,達到輔修專業要求可獲得輔修證書,達到輔修學士學位要求則可獲得輔修學士學位。與輔修學士學位不同,輔修證書并非學歷證明,僅是一種學習能力的證明。雙學士學位被視為較輔修制更高級的復合型人才培養模式,學生所修兩個專業沒有主輔之分,且須跨兩個不同的學科門類,而輔修學士學位僅需跨不同的專業大類即可。通識教育為學生接觸多學科知識提供了可能,但這些多學科知識是碎片化的,輔修制和雙學士學位雖專為培養復合型人才而設,但主修專業與輔修專業之間以及雙學位的專業教育之間是彼此分離的,未形成一體化的學科交叉人才培養體系。
另一方面,學科交叉研究組織形式較為單一。如前所述,當前高校的基層學術組織仍以傳統單一學科組織為主,學科研究通常以建基于單一學科的院系為組織載體。鑒于此,學科交叉研究同樣需要相應的組織載體作為保障,尤其是在單一學科組織主導的學科生態下。交叉學科研究需要突破各學科“割據”的狀況,建立相應的交叉學科研究組織以保障學科交叉研究的開展。隨著研究型大學對交叉學科研究的愈發重視,部分高校設立了獨立于傳統單一學科組織的專門進行學科交叉活動的組織機構,這類組織機構由學校直接管理,有專職的教學科研隊伍,如學校直屬的學科交叉實驗室、研究中心、研究所等。其是在不觸及傳統學科(學院)結構及利益的情況下所設,所以是高校普遍設立的交叉學科研究組織形式,但這種組織形式對學校資源依賴性強,高校設立獨立建制交叉學科研究機構的數量受其經費等資源所限。因此,我國高校開展交叉學科研究的組織載體較為單一,局限于校級層面,缺少其他創新性組織形式。
高校學科交叉囿于局部調試的成因
學科交叉的理念未嵌入大學發展理念。大學理念是支撐與引領大學創新發展的內核。大學缺少學科交叉理念的引領,導致其對學科交叉重視度不夠。而世界一流大學重視學科交叉融合,將學科交叉融合納入大學發展理念,作為大學創新發展模式的“行動準則”。理念引領行動,在學科交叉發展理念缺失的情況下,高校對學科交叉的內涵缺乏清晰準確的認識,將通識教育、輔修制與雙學位項目視為學科交叉人才培養模式,未能從學校頂層制定學科交叉發展規劃,推進學科交叉融合。
既存學術組織結構對學科交叉的框限。正如學者克拉克所言,隨著學術研究的不斷專業化,學科間的共性越來越少,學者們缺少相互交流的沖動與能力,學科猶如“學術部落”一般,擁有各自的領地,學科之間彼此孤立。究其根源,阻礙學科間深度交互的是大學內部既存的學科組織結構。既有的學科組織結構往往以單一學科作為組織建制的基礎,一個學院通常與一個學科相對應,學科之間存在森嚴的組織壁壘,甚至一個學科內部的學系與學系之間日趨分化,彼此交互十分有限?;趩我粚W科的院系組織結構居于大學的中心,致使學科交叉活動只能存在于先發學科組織的邊緣。固化的學科組織結構逐漸形成結構惰性與壁壘,阻礙著高校有效整合校內學科資源,使其難以逾越學科鴻溝聯合培養復合型人才、開展交叉學科研究。
傳統學科制度對學科交叉的阻隔。隨著大學學科組織機構的擴增、學科專業組織(如協會、學會)和專業期刊的創辦,學科制度逐步成熟且愈發趨于嚴格,嚴格的學科制度以適合各自“學術領地”的標準或范式加速了學科的分化。久而久之,封閉的學科準入制度形成了在學科內部進行教師聘任、學術工作認定、學術晉升、同行評審、資源分配、專業人才培養等制度傳統。單一學科導向的院系組織掌控著教師的招聘和晉升權,既有的資源分配過程則進一步鞏固了院系組織結構及其學科制度。從事本學科以外的教學科研工作往往不受傳統學科制度青睞,面臨著所從事的學科交叉教學科研活動、成果不被認可等困境。由此可見,適切于單一學科學術組織的傳統封閉學科制度阻隔著學科間的深度交叉融合。
促進高校學科交叉向縱深發展的方略
理念先行,雙向形塑學科交叉融合的理念。理念是行動的先導,要促進高校學科深度交叉融合,需先營造高校重視學科交叉融合的理念氛圍。一方面,在國家促進高校學科交叉融合、設置交叉學科門類的政策驅動下,“自上而下”引導高校在校內形成學科交叉的理念,將學科交叉納入高校發展戰略與規劃,自學校層面對學科交叉的理念予以廣泛傳導,逐步在高校內部營造一種學科交融的文化。另一方面,高校應鼓勵基層學術組織、教學科研人員開展學科交叉活動,為基層學術組織“自下而上”生成學科交叉理念提供土壤,不同學科能在多大范圍交叉、在多大程度上融合,歸根結底在于基層學術組織及其教學科研人員是否具有學科交叉的意識及行動保障。
創新組織形式,提供學科交叉的組織載體。組織發展到一定階段往往會產生結構惰性,對于高校而言,傳統單一學科組織發展為高校的主導組織形態后,其所產生的結構惰性成為學科交叉的主要障礙。因此,高校促進學科交叉需要進行組織變革,對傳統學科組織結構進行重構,創新學科交叉的組織形式。除組建獨立建制的學科交叉組織外,還應創建多元化的組織形式??赏ㄟ^內部整合的方式創建學科交叉的組織載體,破除傳統單一學科組織間無形的組織藩籬,整合已有的學科資源開展學科交叉融合活動。內部整合主要有兩種模式:一是學院合作模式,即采用兩個及以上單一學科組織聯合共建學科交叉組織機構或聯合開展交叉學科學位人才培養項目,建立緊密的學科資源共享機制;二是組建學群模式,即采用兩個及以上學院重組合并的形式,組建融合多個學科的學群制,從而借助多元組織形式為真正意義上的交叉學科人才培養和學科交叉研究提供組織載體。
制定專門制度,健全學科交叉的制度保障。學科交叉配套制度建設是推進學科交叉制度化發展的關鍵,高校需制定針對學科交叉的相關制度以保障教學科研人員從事學科交叉活動。一方面,制定學科交叉教學科研活動的認可制度,將其納入任期考核、職稱晉升等工作、成果認定范疇,探索建立多學科協同的交叉學科學術成果評價機制,為教學科研人員跨院系從事學科交叉教學活動和研究活動掃除障礙。另一方面,制定學科交叉活動的資源支持制度,學科交叉進行復合型人才培養及開展重大前沿研究離不開充足且穩定的資源保障,以學科交叉研究為例,在其發展早期需要充足的資金支撐,因此,高校應制定學科交叉研究啟動資金支持計劃、教學或實驗場所配置、交叉學科人才培養等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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